411au劲舞团官方网站(http://www.411au.com):过年的滋味
过年的滋味
废子
听好多人都埋怨说“如今过年越来越没有年味了”。只是,谁也说不分明年味是什么。
是啊,年味终究是啥呢?
就拿小时分来说吧,那时物资供给慌张,到过年时一家人才凭票证供给点年货。因父母要上班,我读小学二年级时就开端带着妹妹去买年货。
说是年货,其实就是一家人供给点黑木耳、干黄花、粉条、一小包花椒和葵瓜子等。但要拿着购粮证到指定的副食店外排很久的队,让人家确认购粮证真实有效后,并用一枚小章盖上“已供给”的标志后才买得到。
不单是我,很多和我普通大的小孩都在那里排着队。
排队是很单调的,排着排着就没有了耐烦,但又不能走开,我只好给妹妹说好话,容许回家后烧根粉条给她吃,让她交换一下,我好去和公路对面那些围着补锅匠的摊子又吼又唱的小崽儿们疯一阵。
那位补锅匠的摊子就摆在路边的电杆下,他“补锅、补锅”地呼喊几声后就“呼哒、呼哒”地拉着风箱生火。七、八个小崽儿正围在那里唱童谣,我去了后就跟着唱:
红萝卜呡呡甜
看到看到要过年
娃儿要吃肉
老汉没得钱。
那时,莫要说没钱买肉,就算是有钱,也要有票才买得到,唱一下只是过嘴瘾。
唱了红萝卜,又唱:
黄獅黄獅蚂蚂(黄獅蚂蚂就是小蚂蚁)
请你家公家婆来吃朒朒(朒读ga,就是肉)
坐的坐的桥桥
骑的骑的马马
……
还没等我们唱完,一个十五、六岁,正站着队的小伙子不知是耐不住寂寞还是看到我们唱得繁华心有不甘,忽然就发起彪来大声唱:
补锅匠蹲在地上
炉火正兴隆
抬起那漆黑的脸蛋
像煤炭样闪闪发光
啊补锅匠、补锅匠
但愿你辈子找不到婆娘
拉着风箱的补锅匠听到后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笑嘻嘻地说了句“各人老诚实排队。就算我找不到婆娘,一定你就找得到两个”,把我们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看到我们笑得开心,补锅匠也张开嘴哈哈哈地跟着笑。
笑完后我们又唱:
菜板上切腊肉
有肥又有瘦
你吃肥来我吃瘦
他来啃骨头
这几句说的是吃腊肉,感染力相当强,正站着队的两个中年妇女也跟着“你吃肥来我吃瘦”地哼了起来。
就这样翻来覆去地吼,值吼得声音都有些沙哑了队才排拢。我跑去递过购粮证给人家查验,看着人家写上“一九六一年”的字样并盖上章后,就赶紧递上钱。然后翻开书包装上人家递过来的几小包东西,牵着妹妹高快乐兴边走边说:“回家后我先烧根粉条给你吃。”
我不能失信于妹妹,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拿根粉条在火上烧泡后给她吃。不然的话,明天到粮店去买糯米、干胡豆和挂面这些东西时她不会替我排队的。
只要买肉大人们是不会让小孩排队去买的。
因那时油水少,买肉都要买肥的,而小孩城府不深常常会上那些惯于拣肥选瘦人的当……
有些大人城府深,虽说在排队,但眼睛不断就盯着案桌上的肉,心里却不断在算计,估量排到本人时割不到好的肉,就会自动主动找后面排着队的人互换位置,让人家提早去把差一些的肉买走。自然,大人糊弄不住大人,于是就专找小孩调位置。小孩识不透大人的心机,总是受骗,还以为本人占了廉价。所以,父母再忙,也没让我去排队买过肉。
除了买肉,其它的东西我都乐此不疲地排队去买过,还觉得本人很能干,常常还和排队的大人搭话说:要是明年能多供给点东西就好了。
的确,从第二年起生活就开端有了好转,到读小学四年级时,票证就开端逐步取消,排队买年货的现像也逐步消逝了。只要那“红萝卜呡呡甜”和“菜板上切腊肉”的童谣被小崽儿们年复一年地传唱着。
这时分过年也考究多了,大年三十晚上公园广场上还要停止玩龙灯、燃放焰火架、放孔明灯等扮演。
有的单位还组织人员在过年期间沿街扮演车幺妹。车幺妹也叫车灯、车车灯、彩莲船、跑旱船等,是盛行于民间的一种灵敏演唱方式。
这天晚上吃团年饭时,我还是像平常那样饥不择食地大嚼着。母亲提示我说:“吃那么快干啥,这是吃年饭,要渐渐吃,边吃边摆龙门阵。”
我才不听,几下扒完两碗饭后就往公园跑。
等我赶到公园时,广场上早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满了人。好不容易我才从人群中找了个缝钻进去,在广场上划定的圈子边站好。
圈子里东南西北的四个方位各安放着一个补锅匠用的小火炉。每个火炉边都有两个打着光巴胴戴着破草帽的补锅匠在繁忙。我站的位置前正好有一个小火炉,其中的一个补锅匠蹲在地上卖力地拉着风箱,另一个则拿着抱钳夹起铁块往炉膛里的坩锅里放……(光巴胴就是赤祼上身)
我一下认出来了,那拿着抱钳的补锅匠就是前年排队买年货时被我们围着唱的那位。我还记得当他听到人家唱“啊补锅匠、补锅匠,但愿你辈子找不到婆娘”时抬起头来一笑了之的神色。只不过今天他多了个拉风箱的帮手。
随着风箱“呼哒、呼哒”的节拍,炉子里的火苗窜出一尺来高,把补锅匠们的脸庞和身子都映得油亮亮的……
忽然,圈子边上有人“咚、咚、咚“地擂起大鼓来。
踏着鼓点,十来个打着光巴胴,用白帕包着头的汉子舞着一条二十来米长的金龙进场了。汉子们在圈子里迈着轻快的步伐,忽左忽右地捣腾着手里的木杵,使得那条金龙起伏不定地像是在腾云跨风……
转悠了好几圈后,随着越来越密极的鼓点,又有十来个汉子从相反的方向舞着一条龙进场了。
于是,两条龙交叉着交汇,此起彼伏、左右摇晃,时而俯首奔腾、时而腑首低吟……
这时,拉风箱的补锅匠站立起来,手里拿着个像羽毛球拍样的木板,叉开双腿稳稳妥当地站着,不知要干什么。
我旁边站着的一位汉子像是很懂行,说:“要打铁水了。”
我不知怎样“打铁水”,又不好问。正疑惑时,那位被唱过“一辈子找不到婆娘”的用抱钳夹起一个像小汤匙样的东西来,到炉里的坩锅中舀起一勺铁水交往空中悄悄地一抛。
那拿木板的汉子挥起木板迎着正往下落的那团铁水猛地向天上一击。瞬间,被击碎了的铁水闪着点点金光冲上夜空,然后又划出道道金色的孤线往下掉。
“哦”人们大声地呼叫起来。
“哦,哪个的猪毛着燎了,好臭呀。”那位懂行的汉子大声说。
的确闻得到一股烧焦的毛发味。但怎样会是猪毛呢,明明是铁水掉落下来烧着了人的头发,这位真的有点讽刺人。
随着四个小火炉此起彼伏地击打着铁水,烧焦的毛发味也起来越浓。懂行的汉子方才就说过,之所以舞龙的和补锅匠都要打光巴胴,是由于铁水不会粘在光巴胴上烫。不然的话,落下来的铁水会把衣服烧坏。
我懂了,舞龙的在头上包帕子和补锅匠在头上戴破草帽肯定是怕铁水把头发烧着了。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坩锅里的铁水也要打光了,鼓点的节拍有所减缓,舞龙的步伐也慢了下来。
补锅匠们抓紧了最后的机遇,舀起坩锅里最后的一点铁水奋力向夜空打去……
随着最后一点铁水划成的孤线在空中消逝,玩龙灯的也踩着稠密的鼓点退了下去。
看的人这才松了口吻,纷繁伸手往本人的头上摸一把,看本人的头发被烧焦没有。
方才那位懂行的就说过“玩了龙灯就放焰火架”。这时,他指着对面的焰火架对我说:“看到过没有,那就是焰火架。”
我踮起脚尖望去,勉强看见对面有一个架子,像是木头搭的,约莫四米来高,下大上小呈宝塔形。上面像是一层一层地缠满了不知是细竹筒还是其它的东西,有几个人正在下面摆弄着。
随着“嗖”地一声响,一颗像信号弹样的东西从焰火架上飞上了天空。
“开端了,开端了。”懂行的那位说,“这是钻天燕,等下还有地耗儿。”(耗儿就是老鼠)
他的话刚落音,焰火架最下面那层被点燃了。
瞬间,那些细竹筒样的东西里都往外喷出红色、黄色、蓝色、红色上、紫色、白色的火焰来,并旋转着发出“嘘、嘘、嘘”的声响。
随着“嗖”地一声尖叫,有人大声吼起来:“看到没得,这个钻天燕飞得好高。”
他的话音刚落“嗖”地一声,一道亮光贴着空中窜过来了。
“地耗儿、地耗儿。”懂行那位吼了起来。
我赶紧跳了起来,怕地耗儿从裤管里钻了进去。
“胆怯鬼,”他说,“地耗儿又烧不到人。”
最下面那层喷完后,上面紧挨着那层马上又喷些五彩缤纷的火焰出来让人头昏眼花。紧接着又接二连三地把钻天燕送上夜空,接二连三地让地耗儿贴着空中往人群里钻……
懂行那位说:“烧到最上面那层还要现字。”
才十来分钟时间就燃放到了最上面那层,我记着懂行那位的话,见地耗儿来了也不跳起来躲,只心平气和地等着现字。
“嗖”地一声,随着最后一个钻天燕飞上天,烧光的焰火架上果真现出了“春节快乐”几个明晃晃的大字。
下面该看放孔明灯了。
听人家说过,孔明灯是三国时期诸葛亮对比着本人的帽子款式、在篾条的骨架上糊上纸做成,用来联络军队,起信号弹的作用。如今放孔明灯只是祈愿,祷告着本人美妙的愿望随着孔明灯越飞越高……
这时,有两个人战战兢兢地拎着一盏孔明灯进到场地中间站好。远远地看得见那灯像是拖着条两尺来长的尾巴,尾巴的末端还吊着坨啥东西。
懂行那位说:“只需把下面吊的那坨油棉纱点燃,灯就飞得起来。”
看样子,孔明灯就是个小热气球,的确很像诸葛亮的帽子,但要大得多。
等十来盏灯都拎进场站好位置后,最先进场那两个把灯高高地平着抬起来,另一个人则划着火柴点燃了吊着的油棉纱。马上,亮光从纸糊的灯体中透了出来,远远地看得见烟雾和不时升腾的热气在往灯体里灌……
不到一分钟,像是热气充溢了,这盏灯摇晃了几下,挣脱了那两人的手,渐渐地飞了起来……
“哦!飞起来了!”人们大声地吼了起来,“飞起来了!”
其它那些灯也有人待弄着陆续飞了起来。
“一盏,两盏,三盏,”大家仰视着夜空,边数边依依不舍地撤离,“四盏,五盏、六盏……”
第二天早上我起得晚一些,刚端着碗汤圆要吃,就隐隐约约听见远处传来了唢呐声。估量是车幺妹过来了,就饥不择食地把那几个汤圆哽了,把碗筷一丢就跑进来看。
真还是扮演车幺妹的;领头的那个汉子衣着彩装,把一顶搣变了形的草帽倒扣在头上,双手拿着一把船浆有节拍地划着,引领着身后的彩船渐渐地前行。彩船两边各站着的四位女子都画着浓妆,跟着领头那位汉子的节拍划着浆挪动着脚步。而彩船里的那位女子则随着划船的节拍扭动着身子,让那船左右摇晃着,像是在破浪前行……
才走几步,彩船后面两位吹唢呐的鼓着腮帮子变着调吹了起来,领头那位汉子马上就开唱:
正月里来风光好哟喂
车幺妹来拜年了呀
不祥如意身康健
江河日下步步高呀
那划船的几个女子马上就帮腔:
金钱梅花落
步步高呀荷花闹海裳
步步高呀荷花闹海棠
看见人家唱得繁华,我和好多看繁华的也“步步高呀荷花闹海棠”地跟着吼。
这边车幺妹还在扮演,那边扭秧歌的又迈着十字步,合着“正月里来是新春”的唢呐声过来了。
于是,大家又转过身去迎着秧歌队哼:正月里来是新春,赶着那猪羊出呀了门。猪呀,羊呀……
五十多年过去了,我还分明地记得这些事。我不晓得这些算不算年味。假如算,那吗,我永远都不愿再享有这种排着队买东西的年味。也不愿挤着去体验燃放焰火架、闻着毛发被烧焦的年味……
倒是在家里,清喧嚣静地想看电视就看,不想看就做点其它什么的……
反正人家说过:平平淡淡才是真。